“早先就和正人他们说了这孩子迟早会害了他们，他们还不信，嗨……”
“第一次看到这孩子我就觉得他有问题了……”
“自己父母去世了这孩子眼泪都没掉一滴，亏正人他们生前对他那么好呢……”
“……”
我低着头，站在礼堂里，四周的亲戚都对我投来指指点点的目光。听着他们刺耳的非议，我什么都没能解释。不需要，也无法解释。
也许正如他们所说，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，即使知道他们已经离我远去，即使再伤心，自己始终没能落下一滴眼泪。始终是沉默的看着他们那依然温柔的笑容，只是已失去了色彩……
我不想再呆下去了，缓步走出礼堂，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，无论此刻自己怀着多么悲伤的情绪，这个世界依然不会致以丝微的同情，人们依旧以自己的生活方式行动着，云以自己的规律聚散，地球以自己的节奏旋转，什么都不会改变……
“滴滴！”
“吱——”
“……”
“你不想活了！看不到信号灯？真……”
“……”
我有些茫然的走着，耳边似乎传来着什么人的话语。我转过头，看着那个从车里探出大半身子的男人，他似乎已非常愤怒的语气在谩骂着我。我做了什么值得他如此愤怒的事吗？我歪着头，盯着他，希望能看出答案。
“你有病吗？还挡在车前！想死别用这种会给社会带来麻烦的死法。随便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死了最好……”
男人依旧在咒咒骂骂。他是在生气我挡住了他的路吗？可我只是走在自己的路上啊。自己的路是他人的障碍吗，自己是他人和社会的妨碍吗？
男人越发不耐烦，看着毫不做声的我，似乎在忍到极限后，推开车门，撸起袖子准备下车。
他是想打我吗？为什么，因为自己走在自己的路上？因为自己活着？因为自己的存在给社会带来了负担？因为……
突然一只手从车后排的车窗里伸出来，拉住了正准备向我走来的男人，然后和他说了什么。男人回过头，向那只手的主人回答了一句后，便又回过头，皱着眉头，似乎在看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一样，对我啐了声。
“晦气！”
茫然的看着车缓缓离去。我，成为了他人的负担吗？
没有目的地的走在路上，沿海道附近的风夹杂着潮湿的腥味。灰暗的天空与灰暗的海平面似乎连为一体。灰暗，笼罩着整个世界……
不知不觉，自己似乎来到了某个神社，偌大的神社寂寥无人，只有古朴的建筑独自矗立。
走到某个似乎为观景建立的小亭，景观很好，视野辽阔，远方的大海一览无遗，趴在围杆上稍低下头，便能看到排打着岩壁的浪潮……
“怎么样，景色不错吧。”
突然，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，将半个身子探出围杆外的我从围杆上收回身子，回头望向那个声音的主人。
一位穿着神道服的老人，虽然发色斑白，但眼神和面孔却显得很精神，加上刻意挺直的身躯，似乎给人一种还很年轻的错觉。他正带着和蔼的笑容看着我，似乎又透过我看着远方……
“以前也有个和你一样的男孩，他也很喜欢在这看大海呢。”老人走到我的身边，自顾自的说到。“特别是黄昏时候，在这看的话，落日与大海仿佛融为了一体，整个西边被晚霞和映着晚霞的海平面所充斥，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渲染成了火红。”
歪着头，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。老人似乎因我对他话的无动于衷有些受打击，他摸了摸鼻子，继续说:“其实吧，我也不觉得小孩子就会对这些风景有什么感触，可偏偏我家那小鬼总是自以为是的以为海的那边有他的天地，嗨，他知道什么啊。海的那边还是海，有天地也和他没个半毛钱关系……”
看着在旁边喋喋不休的老人，我突然觉得有些怀念。她也曾经在我耳边念个不停……
“如果仅是存在便给他人带来了负担呢？”
打断了老人的话语，我看着他。
老人也转过头来看着我，他那深邃的眼睛里仿佛倒映着世界。
“那该怎么办呢？”老人依旧挂着和蔼的笑容。
“……”
“除了继续存在下去还能怎么办呢？”
“可，那样不是太自私了吗？明知道自己会给他人带来痛苦，却还不管不顾的活下去。那样，太狡猾了啊……”
“明知道自己给他人带来了痛苦，却不管不顾的离开了。那样，不狡猾吗？”
“我，只是……活下去会给他人带来更大的痛苦啊。”
“你是神吗？”
“……”
“神尚不能预言未来，你能做到吗？”
“……”
“人，自从被生下来的那一刻便注定是自私的。从婴儿时期便一味索求，即使长大成人，自私的本性也深藏人类内心。可自私并不是无可饶恕的。正是孩子的自私，才给了父母无私给予的快乐与幸福。一个从不向亲人索求的人，绝对无法体验到家族的羁绊。”
“当你明白自己自私给他人带来痛苦的时候，没关系，这并不意味着你要舍弃自私甚至自己 而是轮到你去容许他人的自私了。人，本就是由相互利用的两划才能构成的。”
“所以，即使知道存在会给他人带来负担与痛苦，即使知道自己很自私，即使明知道这些却无法改变的自己，那时，也请怀着痛苦与自私存在下去吧。相信自己，总有一天你会找到自己与他人存在之间的平衡。不要因现在而否定未来的无限可能，也许某时，就在你没注意的时刻，你已经能完美的处理好这些了。”
“即使你现在还做不到，但没关系，你还只是个孩子呢。慢慢来吧，没事的。”
“呜……”不知何时，自己已然泣不成声，自己又被温柔的人救赎了……
老人就这么站在我的身旁，即使我的眼睛已被泪水占据，我也能看到，他依然带着和蔼的笑容和深邃的目光温柔的看着我。
“我……我一直……觉得……这是个虚假的世界。这个世界的人也都是虚假的。可即使如此，自己还是不能真的将他们当做虚假，自己还是会投入感情，还是会难过，会痛苦……明明，只是些伪物罢了……”
“是吗？”老人还是用那温柔的声音说着，“我呢，经常会在神社旁看着那些来参拜的香客，他们有的是来祈求学业顺利的学生，有的是来祈求家人平安的父母，有各种各样的人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来这，他们有的人脸上带着失落，有的人脸上则洋溢着幸福。也有人会向我这个神主倾述，讲述他们的喜怒哀乐，而我也总是不由的被他们的故事影响情绪。”
“即使并不是与我相关的人，相关的事，我也总是会付诸情感。因为他们对我讲述的那刻，我确实的感受着。那么你所认为虚假的世界，无论是否虚假，重要的是此刻，你是否真实的感受着呢？”
他摸着我的头发，依然是那副笑容。
“你在哭吧。”
“嗯……”
“你是真的难过吧。”
“嗯……”
“那还有什么好疑虑的呢。此刻，无论你所认为的世界是否虚假，即使是伪物，却能让你拥有真实的感受。那么，付之真实的情感又有什么呢。”
“很多时候，不必在乎你所感受到的是否是虚假的，重要的是你是否真实的感受到了。自己的心，是不会欺骗自己的。”
“……”
不知站了多久，原本昏暗的天空时不时闪过电光。
“好了，回去吧。要下雨了。”老人轻拍着我的肩膀。
“嗯。”我点了点头，转身离开。
“小鬼。”就在我即将迈下最后一级石阶时，老人远远的站在鸟居旁向我喊到。“在那看黄昏真的很不错，下次天气好的时候有时间可以来看看。”
望着老人的身影，我挥了挥手，然后露出了大大的笑容，喊到:“有时间的话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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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就这样，后来我便经常来神社，也经常和神主爷爷他一起在那个小亭看日落。他，真的是个非常温柔的人……”
讲到这我没有再说下去了，天野依然在认真的看着我。然后，她郑重的低下头，说:“谢谢你，户冢君。”
我摇了摇头，“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。毕竟都是神主爷爷他一直以来在帮助我，自己却没有什么能回报的。现在能稍微帮到你反而让我轻松了些。”
“不，真的是非常感谢户冢君，让我能稍微了解了些自己的爷爷。”
对于天野的固执我没有再说些什么。
“啊，时间不早了，那么我就告辞了。”突然瞥到墙上挂钟，让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在神社花费几个小时的时间。便起身准备离开。
天野看了眼时间，也意识到时间不早了。但她却起身拦住了我，“因为我的原因才花费了户冢君几个小时，而且户冢君也让我了解了我不知道的爷爷。作为感谢，能留下来吃顿午餐吗？”
我想了想，自己回去大概也只是吃速食便当之类的。而且天野这么说了，自己也不好拒绝，便点了点头。
“那麻烦了。”
可能是阳光的原因，天野的脸上似乎有些泛红。
不过这房间似乎没窗户呢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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